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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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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破

祝蘅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小臂的力量,但偏偏沒有休止,反而繼續湊了上去,問:“不要哪樣?”

檀口一張,氣若幽蘭。

說罷眸光向上偏轉,直勾勾地盯著秦闕的眼睛。

秦闕看著懷裏的人,哪怕尚在病中,也一樣稱得上一句媚眼如絲,足夠鉤心攝魄。

他突然冷笑了聲,松開了祝蘅枝:“你是不是真以為自己能用這樣的路數引·誘得了我?”

男人頎長的身影在她面前落下了一道濃重的陰影,仿佛要將她完全籠罩在裏面。

祝蘅枝將垂在胸前的青絲撥到頸後,正好露出雪白的肩頸。

這個動作似有意似無意。

祝蘅枝繼續擡頭看著他:“這重要嗎?”

語調輕輕地,當中帶了些調笑的意味。

被她這麽一問,秦闕倒是一楞。

女人唇角輕輕一勾:“能不能引·誘殿下不是關鍵,因為,我要嫁的人從始至終都是燕帝啊,”她中間稍稍一停頓,繼續說:“殿下不是在質疑我的身份麽,那你說說,我那位還未曾及笄的妹妹,能不能,為了殿下,做到這個份上?”

秦闕睨了她一眼,“她不曾來,我也不曾見過,我怎知……”

他這話還沒有說完,便被祝蘅枝打斷了:“殿下不是派人去查我了嗎?那是不是也查了我那位好妹妹?”

秦闕心底驀然一虛,他的確派人去查過,但查到的僅僅是祝蘅枝是匆忙間從庶出變成的嫡出,至於兩個公主分別是怎麽樣的性情,卻並沒有探聽到多少。

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被眼前榻上的女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了,於是冷哼一聲:“孤每日政務繁忙,還沒那麽無聊,”中間一頓,又好像是想起了什麽,“還有,別說是為我了這般搔首弄姿,你是為了你自己。”

“哦?”祝蘅枝反問了聲,“那以太子殿下在燕國朝中的處境,還需要給我身邊安插棋子嗎?”

秦闕的眸光一縮,而後迅速轉過身來,但面上又是一副並不以為意的表情:“什麽棋子?”

祝蘅枝一直關註著他,他下意識的小動作自然也被她盡收眼底,“殿下又何必這樣與我打啞謎。”

秦闕沒有應聲。

“棠月,”祝蘅枝微微啟唇,“如若我猜的不錯,殿下是想讓我成為你在宮內的眼睛,倘若能再幫你扳倒你那位政敵,宋淑妃,那可就再好不過了。”

秦闕見她悉已猜出,索性將話坦白開來說:“的確如此,果然孤看中的,”說話間又一次坐到了她的榻沿上,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就那麽看著她:“意下如何?”

雖然是問句,但他的尾音落得很平,祝蘅枝明白,對秦闕這樣的人,很少有讓他可以用商量的語氣說的話,這次對她亦是如此。

本質上並不是征詢。

“我有拒絕的權利麽?”祝蘅枝微微仰起頭來,一雙清澈的眸子中,仿佛瀲灩著江南最溫柔的秋水,嫵媚而不做作。

秦闕喉結輕輕滑動,不經意間別開眼睛,聲線中已經沾染上了些低啞:“算你識相,你這般幫我,有何想要的?”

在他說出後半句的時候,自己也是一楞。

按照他往素的習慣,怎麽會這麽問?

那便姑且算作是憐憫了。

身側的人久久沒有應答。

他自認已經調整好了心緒,於是將視線又落到了她那側,補充道:“只一條,別太過分就好。”

眼前人張了張口,似乎猶豫了許久,才道:“我想活著。”

聽到這句話的時候,秦闕是有些訝異的,他本以為會是地位珠寶,再不濟也是放她自由。

祝蘅枝一下子就看出了他心中所疑,再開口時,聲音中已經添了一絲哽咽,眼眶微紅,楚楚可憐,“殿下沒有沒有聽錯,活著,便是我最大的心願了。”

她還真是有誘人的本事。

但轉念一想,大秦的後宮之兇險比前朝更甚,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,她想尋個庇佑,一時倒也沒那麽值得懷疑了。

況且以他父親燕帝目前的狀況,是不可能讓這位楚國的公主有身孕的,沒有子嗣,按照燕國的規矩,要麽是去給燕帝守靈祈禱,從此青燈古佛,度過這下半生,要麽是繼續侍候新君。

這其中的哪一條,在秦闕即位後,都是他一句話的事情,難怪祝蘅枝將這個作為所求。

秦闕擡眼:“你若是能成為孤在內宮敏銳的眼睛,等他百年之後,孤自然會保你性命無虞。”

但身後的女人的回應並沒有他想象中那般激動,亦或者說是感激,只是很以很平淡的聲線說了句:“多謝殿下。”

空氣再度陷入冷寂,秦闕目光轉向擋著窗子的那兩個箱子。

祝蘅枝會意,循著他的目光看去,而後道:“回頭我會命人把它們撤掉的。”

這女人還真是善於察言觀色,秦闕以很低的氣音笑了聲:“你不是怕我監視你,才用這兩個箱子,欲蓋彌彰的麽?”

祝蘅枝挑了挑眉,擁著被衾回應:“殿下既然今日選擇與我坦誠相見,那我自當以盟友之間坦誠的態度來對待殿下,這樣,我以後在你們燕國後宮裏做殿下的眼睛,殿下才能對我放心不是?”

嘴上是這麽說著,但她一向小心謹慎,許多事情,連時春也不曾說過,而且,在鄴城磋磨了這幾日,已經快到年關了,即使在除夕夜之前不能回到上京,也不能拖太久,風雪又有了漸小之勢,她估摸著,從鄴州出發往上京,就是這一兩日的事情了,也不會出什麽大岔子。

果然不出她所料,秦闕往前走了幾步,將要推門,又回過頭來,對她說:“叫你的婢女早些安排,明日晨起若是風雪沒有加大,便啟程,前往上京。”

祝蘅枝垂首,唇角揚起一絲弧度:“悉聽尊便。”

翌日,風雪比起前一日更小了些,按照秦闕的計劃,自然是要啟程的。

雖說鄴州到上京,不過兩三百裏,但眼下畢竟是深冬,道滑艱險,趕到上京,十二日的時間,是捉襟見肘。

燕帝並沒有給她準備多少嫁妝,更多的是給燕國求和的賠禮,她此時收拾起來倒也沒廢多少心思。

時春甫一推開房門,便看見秦闕領著人站在院子外面。

她當即嚇了一跳,瑟縮著側過身子,不敢多看秦闕一眼。

祝蘅枝也是一驚,院子裏站著人都是燕國的甲胄之士,她說不害怕是假的,但還是得強穩住心神:“殿下這是做什麽?”

秦闕沒有回答她,擡了下手,身後的士兵便悉數進了她的房間。

時春下意識地想要去阻止攔截,但必然t是徒勞無功。

不過多久,那些士兵便搬著她房裏放著地箱子出來了。

秦闕這才道:“你的嫁妝,不要了?”

祝蘅枝未曾去看那些箱子,因為裏面什麽都沒有,唇角漾起一絲苦澀,但並沒有說穿,只是朝秦闕欠身:“多謝殿下。”

她才臺階上提著裙角下來,秦闕走在她的身側,看了眼她身上披著的白色大氅,探出手握著她的手腕,一片冰涼。

“穿這麽少?”

祝蘅枝被這麽一問,倒是一怔。

連秦闕這個“外人”都能看得出她穿的少,但楚帝卻完全沒有想到燕國的冬天會有多冷,她的常服是否足夠她度過燕國寒冷而又漫長的冬天。

於是眼底滑過一絲嘲弄:“楚國冬天稍暖和一些。”

下一刻秦闕卻解下了自己身上披著的裘衣,為她披在肩上。

她背後突然一暖,心頭輕顫,看向秦闕的眼神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。

秦闕摸了摸鼻尖,道:“你們楚國的女人,向來身嬌體貴的,我父皇的意思是,迎親的隊伍必須在除夕前抵達上京,你若是再有個三長兩短,在驛館歇息上個兩三天,可就趕不回去了。”

祝蘅枝聞言,也不知為何,心中忽而滑過一絲失落。

迎親的隊伍順著覆蓋著厚雪的官道行了整整七日,可以說是星夜兼程,但畢竟儀仗太大,不單單有楚國來的陪嫁,也有燕國護送的士兵,很難推進行程。

越來越往北,祝蘅枝才真正體會到前人詩句裏所說的“北風卷地白草折”,這是她在金陵,從來都未曾見過的風光,也是在金陵從未遭受過的嚴寒。

她輕輕挑開簾子,看著狂風卷起漫天的沙和雪,馬車卻漸漸停了下來。

隨之,她聽到了秦闕微微帶著慍怒的聲音。

“前面怎麽回事?”

那人恭順地應答:“回殿下,前去探路的斥候來報,永定河,今年只結了一層薄冰。”

祝蘅枝雖然對於燕國的地理環境並不清楚,但她明白,河水只結了一層薄冰,意味著不能依靠冰面同行。

那會不會,這是去上京的必經之路。

她繼續聽著車外的動靜。

“鳴雁谷呢?”是秦闕的聲音。

“今年氣候反常,鳴雁谷那邊,卻落了很大的雪。”

秦闕的語氣已經漸漸開始不耐煩:“別廢話。”

那人的聲音立刻跟上:“能走是能走,但,不能負重太多……”

祝蘅枝聽完,掀開簾子,聲音清亮:“丟箱子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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